「艺术」和「商业」一直是摄影圈被热议的话题。一部分人认为艺术摄影更高级，商业摄影更低级；另一部分人则认为「商业」和「艺术」之界限本是人为定义，根本没必要存在。
前一种观点走向对立，后一种观点走向虚无。
而我的看法是：摄影中「艺术」和「商业」的目的有区别，传播机制有差异，但审美光谱无界限。在摄影史书籍、美术馆、画廊、学院这样的「艺术圈子」中，总不乏商业摄影师的身影存在。以下推荐的这些摄影师，是横跨在艺术和商业之间的。他们或许还是会主要耕耘在其中一个领域，但你已经能从中看到结合的典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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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. Edward Steichen
“第一位现代时尚摄影师”
商业项目丨《VOGUEo》、《Vanity Fair》
说起爱德华·史泰钦（Edward Steichen），许多人都会先想到《人类一家》这个在摄影史上来说最伟大的摄影展。除了摄影艺术家、成功的策展人这样的标签外，Steichen身上还有一个让人不能忽略的标签——「不务正业」的时尚摄影师。
©Edward Steichen画意摄影经典之作
《The Pond-Moonlight》 (池畔月色) (1904)
在20世纪初那些纯艺术摄影师眼中，Edward Steichen完全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物，是艺术向商业「屈服」的反面典型。可即使有诸多非议，我们也不能否认他在时尚摄影上所取得的斐然成就。
©Edward Steichen为杂志拍摄的照片
Edward Steichen早期的时尚摄影风格还沿用古典绘画风格的布光与影调，采用柔焦的方式营造艺术感。但是很快，他便将自己的风格融入其中，采用更为直接的表现方式拍摄女性肖像。充满戏剧性的光线、更加明快的线条，传统与现代风格相结合。在他镜头中所展现出来的女性独立、自信又具有诱惑性，摆脱了传统古典绘画风格，让观看者直观领略时尚的氛围。
©Edward Steichen为杂志拍摄的照片
也许，正是因为Edward Steichen这种寻觅突破，拥抱商业摄影的态度，他才能被誉为世界摄影史上最著名的大师之一。
©Edward Steichen为杂志拍摄的照片
02.Saul Leiter
“五十年代的情绪色彩”
商业项目丨《BAZAAR》、《VOGUE》、《ELLE》等
在早期，只有黑白影像才被称为严肃的摄影作品，40-60年代也只有很少的摄影师使用彩色摄影，彩色摄影主要还是被运用在杂志与广告拍摄。而索尔·雷特（Saul Leiter）却冲破了这道屏障，大胆的开启了自己彩色摄影的艺术之路。
©Saul Leiter的摄影作品
Saul Leiter对色彩、空间的把控得益于他在绘画方面的本能和天赋，这使得他与其他街头纪实摄影师不同。他喜欢拍摄朦胧的雨中街景、窗户与镜子、轮廓与反射。所有的事物在他的镜头下，通过叠合、填充、分割、抽离、隐藏、淡化，变成了一幅油画般的具有抽象表现主义观感的作品。
©Saul Leite的画作
不过在当时，彩色摄影还不被艺术摄影师所接受，认为他的作品花哨而肤浅。五十年代末，产生强烈自我怀疑的Saul Leiter拒绝回复任何画廊或策展人邀请，开始为生计拍摄时尚照。即便如此，我们也能从当时的时尚摄影中，感受到独属于Saul Leiter的喧嚣街头中一瞬间的静默与浪漫。
©Saul Leite为杂志拍摄的封面
Saul Leiter对摄影中「美」的看法很具启发性：“我对美的看法有个确切的概念，尽管有时显得有点过时。有些摄影师通过拍摄人类的苦难去解决问题，而我不认为苦难对比幸福更深刻。”他一语道破了许多人对「商业」和「艺术」的刻板印象。
03.Viviane Sassen
“商业和艺术结合的典范”
商业项目丨Diesel、Miu Miu等
在之前的《为什么要看摄影师的个人网站？丨欧洲篇》中，我们曾介绍过Viviane Sassen，这位来自荷兰的新锐女摄影师除了自己创作外，也给诸多时装品牌以及不下三十本杂志拍摄过照片。
©Viviane SassenD.N.A, from Flamboya
与大众常见的具备大片场景、漂亮人物的时尚摄影不同，Viviane Sassen把「藏」这个标志性风格运用得淋漓尽致。源于非洲的生活经历，那边鲜艳的颜色和光影对她作品的风格产生了很大的影响。
她有一系列黑人在浓烈光影中看不清面部表情的照片，似乎这些黑人的皮肤构成了她整张照片的一个几何元素。
©Viviane Sassen
同时，这段童年的经历也让Viviane Sassen放下对面孔的关注，当时她住家旁边有个小儿麻痹症儿童之家，她着迷于小伙伴们的肢体形态，以此开始观察与探索。
©Viviane Sassen为adidas拍摄的广告照
©Viviane Sassen为LV拍摄的广告片段
这段过往成为她潜意识的一种表达——用肢体传递情绪，甚至她会将一些令人不安的人体形象带入拍摄中，这使得她一开始便摆脱了时尚界流行的规范。也正是因为这样强烈的个人风格，Viviane Sassen备受时尚圈青睐，成为商业和艺术结合的典范。
©Viviane Sassen为杂志拍摄的照片
04.横浪修
“治愈系影像大师”
商业项目丨《装苑》、《Milk》、资深堂等
横浪修很擅长拍人像，他的作品会利用各种道具，带着一些行为艺术的特点。在他的镜头下，人物自然生动，兼具安静与搞怪，有着最童真和纯粹的一面，很能治愈人心。
©横浪修摄
为苍井优拍摄的写真算是横浪修早期被人熟知的作品，干净、不繁琐的风格让他成为了苍井优的御用摄影师，之后也陆续为许多日本女星过写真。虽然广告拍摄源源不断，但横浪修发现商业拍摄不是他按下快门的初衷，所以他开始进行自己独立项目的拍摄。
©横浪修为苍井优拍摄的写真
©横浪修为《Nicola》儿童杂志拍摄的新垣结衣
《1000 children》中穿着相同的孩子夹着水果不动不笑，却因每人不同的细微表情展示出了儿童们各自独特的个性。《Assembly》里，则是同样服饰的少女漫无目的奔走于山海之中，色彩自然、风景纯净，让人心生感动。
©横浪修《1000 children》
细看横浪修的作品就能发现，他的商业拍摄和独立项目，其实没有什么差异边界很模糊。没有繁杂的色彩，也不做多余的修饰，简单明了的风格被贯彻始终。他也证明了，商业摄影师也能拍出拥有自己特色的艺术摄影项目。
©横浪修《Assembly》
05.上田义彦
“日本广告界大师”
商业项目丨三得利、耐克、无印良品等
关于上田义彦，有一个比较夸张的形容「日本好看的摄影广告片，有一半出自他手中」。不过这也算从侧面说明了，作为一个雅俗共赏的摄影师，上田义彦将商业与艺术平衡得很好。
©上田义彦《A DREAM》
有时我们不喜欢商业摄影，是因为过分直白缺乏美感，少了那么一些氛围与气韵。这两个词语乍看之下过于「玄学」，但从上田义彦个人项目与广告拍摄里，我们不难发现一些造就氛围与气韵的共通特征。总结起来大致是：偏冷清的色调带来的自然感、偶尔虚焦带来的陌生感，以及大面积留白带来的空气感。
©上田义彦为三得利拍摄的广告照
©上田义彦为无印良品拍摄的广告照
这些特征让上田义彦的作品比普通的商业摄影高一点点，也比大众视野高一点点。但正是这么一点点，却非常适合成为商业摄影师提升审美的养料。
©上田义彦为丰田汽车拍摄的北野武
06.奥山由之
“男友视角大师”
商业项目丨宝矿力、LUMINE、adidas等
奥山由之是一位90后的日本新锐摄影师，2011年他凭借个人作品《Girl》获得佳能举办的第34届写真新世纪优秀赏，而后凭借《BACON ICECREAM》获得第47回讲谈社出版文化赏写真赏。
他很擅长拍女孩，在他的镜头下，女孩们张扬、肆意、青春且浪漫，也难怪会被人称为「男友视角大师」。这些如同电影中抽取出来的瞬间，带着饱满的情感与新鲜的情绪，成为了他照片中最大的特点。
©奥山由之《Girl》
2017年，奥山由之为宝矿力夏季广告操刀，捕捉了一群高中生活泼跃动且纯粹明亮的动态瞬间。蓝色天空下的少年少女充满朝气，扑面而来的青春感让这支广告瞬间成为热门话题。
©奥山由之为宝矿力拍摄的广告照
奥山由之的作品之所以让人悸动，除了他善于捕捉令人难以琢磨的颤动情感外，只使用胶片也是他作品充满魅力的原因之一。
用他本人的话来说，只用胶片相机是因为：
「拍摄照片时残留在胶片上的温度，能够减轻“写真”这个动作的仪式感，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洗出的照片，最能贴近观看者的感受。」
©奥山由之为吉田沙世拍摄的写真
虽然奥山由之拍摄了许多的时尚摄影、广告、杂志甚至还做导演拍摄音乐MV，但他在商业拍摄中也与个人项目拍摄一样，观察记录生活中那些动人心弦的微光。从这点来看，创作本身并不会因为最终是否商用而变得所谓的「俗气」。
©奥山由之为never young beach乐队拍摄的照片
07.Irving Penn
“被时尚挖掘”
商业项目丨《Harper‘s BAZAAR》、《VOGUE》、Issey Miyake等
欧文·佩恩（Irving Penn）曾被誉为「肖像摄影史的活化石」，也开创了棚内肖像摄影的新风格。在他的个人肖像摄影项目中，他几乎只用最简单的照明条件，利用自然光与“摄影棚”（实际上就是一张旧油画布），却赋予照片一种让人惊叹的质感。
©Irving Penn为妻子拍摄的照片
Irving Penn最初加入《Vogue》时，其实是负责插画的，后来慢慢进行封面拍摄并逐步探索出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。特别是他构建的精巧的三维、二维场景，极大地影响了二战后人们对时尚摄影的观念。而他将时装当作静物拍摄的创意手法，也展示了其无与伦比的镜头美学。
©Irving Penn为杂志拍摄的照片
从画家、音乐家、演员到哲学家，Irving Penn拍摄了许多传奇人物。他会让这些名人们站在摄影板搭建的角落里，用局促的环境重塑名人们的惯常形象。这样的空间将拍摄者从他们日常身份中抽离，但并非单单只是将他们孤立出来，而是转变了身份的特质，呈现出新的一面。
©Irving Penn拍摄的画家萨尔瓦多·达利
©Irving Penn拍摄的导演英格玛·伯格曼
©Irving Penn拍摄的作家杜鲁门·卡波特
在60多年的摄影生涯里，Irving Penn除了时尚与肖像外，也涉猎静物、风光、人类学摄影。他完美的证明了，自己的创作形式及风格并不被商业合作与杂志摄影所局限。
©Irving Penn摄
08.Guillaume Simoneau
“艺术与时尚通吃”
商业项目丨Mercedes-Benz、Hitachi、Hyunda等
纪尧姆·西蒙诺（Guillaume Simoneau）并非科班出身，他大学学习的是应用科学，关于摄影的一切都是他后来独立学习的。2013年他的作品《Love and War》在芝加哥当代摄影博物馆展出，MACK出版社于2018年出版了他在加拿大略省（Ontario）西北部拍摄的项目《实验湖区》。
©Guillaume Simoneau为《M le magazine du Monde》杂志拍摄的照片
但很多人了解Guillaume Simoneau，却是从他向深濑昌久的《鸦》致敬的作品《谋杀》（Murder）开始的。在这部作品中，他用半虚半实的叙事手法与深濑昌久进行了隔空对话，并回顾了童年时母亲的家庭影像中温情的「家人与鸦」。
©Guillaume Simoneau《Murder》
Guillaume Simoneau在拍摄时其实很随意，不会约束自己。他会拍下任何感兴趣或吸引他的东西，然后通过自己的方式、价值观和美学来编辑组织，构建主题。这也是他商业项目保持个人特色，不落俗套的原因。
©Guillaume Simoneau为《Telegraph magazine》杂志拍摄的照片
《The Walrus》杂志前图片编辑Bree Seeley曾这样评价过Guillaume Simoneau的作品：“你相信短暂的联想，并允许它们潜入你的作品中。我认为这就是你的作品保持神秘的原因——这种品质带来了很多增益。”
©Guillaume Simoneau为S&G拍摄的广告片
总结与讨论
如果以商业摄影师为基准来看上面这些摄影师，他们之所以也可称得上「艺术」，多是做到了：
-审美光谱宽。
从平衡经典的古典审美到当代的、观念类的视觉观感都有所涉及。
-有个人创作项目。
保持创作的敏感度，建立个人风格。
-跨学科。
不拘泥摄影本身，绘画、设计、时尚、文学等领域无缝衔接。艺术摄影为的是艺术表达，通常更加「自我」；
而商业摄影则相反，是要去创造一个「目标用户需要的影像」。然而他们不是二元对立的。就像最开始的结论说的那样：「商业」和「艺术」最大的区别其实在于目的目的和传播。做到了艺术和商业双丰收的摄影师，通常是——
在比较宽的审美光谱上，
用超强控制力达成了相应的目的。
在其他创作领域，也是同样的道理：日本艺术家村上隆的画作、美国艺术家Kurt Perschke的红球、还有美国波普艺术家Andy Warhol的丝网印刷作品，都是如此也是艺术与商业成功融合的案例。究其成功的原因，无非是：所有作品体现了艺术家的广谱审美，在可传播，为大众观看服务的目的下，增加了商业价值。
©美国艺术家Kurt Perschke的巨大红球
当然，我们也要警惕那些刻意标榜「商业与艺术融合」的说法，因为很多时候这样的标榜是在——
以「艺术」为借口包装商业
以「我不商业」伪装成艺术般清高
借用艺术之名行商业本质的行为
在艺术面前，商业并非天生更低级，狭窄的故步自封的审美光谱才是「低级」的本质。学习上述摄影师们，坚持个人创作，明确每一次拍摄的目的和传播规律，与商业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策·文 ｜ 小鱼
-THE END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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